李白到底有多才华?酒入豪肠,七分酿成月光,余下三分,秀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时间:2019-11-09 09:23:03   热度:37.1℃   作者:网络

原标题:李白到底有多才华?酒入豪肠,七分酿成月光,余下三分,秀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

天宝元年(742年)七月,皇帝陛下突然召见了当时的吏部侍郎,交给他一篇诗文,并再三嘱咐道,务必要把这个作者找到,且尽快送入宫中,与自己相见。

侍郎大人很少见到皇帝如此急不可待的样子,于是他打开了这篇文章,于是他跟皇帝陛下一样惊叹不已。

天下间竟有人能写出此等文字!

这位侍郎被深深地惊艳到了,而他的脑海中也深深地刻印下了这个名字——李白。

李白,字太白,号青莲居士,唐代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中国历史上最优秀的文学巨匠之一。

请注意,在这两个称呼的后面,仅有后者加上了之一。

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都是读着李白的诗长大的,但相信大部分人对于李白这个人的了解远不如对其诗了解得多,大家对李白个人情况的掌握应该还在语文课本课下注释的范畴内,或是稍微多一点。

说句真话,我也是一样的。

不过,这真的不能怪我不好好读史书,因为大名鼎鼎、几乎妇孺皆知的李白是一个实实在在生平不明的人,用今天的话来说,这孩子就是个黑户啊,出生地,出生日期,父母情况,家庭背景,史料皆未注明。但是,与之相关的传闻、传说却很多很多。

其中流传度比较高的说法有两个。

第一种说法是,李白生于当时唐朝安西四镇中的碎叶城(今吉尔吉斯斯坦共和国托克马克城西南),他的祖先是西凉武昭王李暠,这也就是说李白和李唐皇室五百年前是一家,和李隆基算得上亲戚。当然,也有人藉此推测,李白很有可能是李建成或李元吉的后人,因玄武门之变,举家远赴西域避难。鉴于这一推断本身就如同一部侦探小说,极为复杂,可以讲上一天,我们这里就不详述了。

至于第二说法,虽然不是特别传奇,但在我看来,倒也极为励志。在这种说法中,李白的家族是在隋末大乱期间,为躲避战火迁居西域,在西域生活奋斗了八十多年后,终于奋斗成功,成为当地的富商,出于对祖国故土的怀念,这一家子不远万里又从西域迁回了故乡,并恢复了原来的汉姓,于是李白就以大唐公民的身份降生在了乡土——剑南道绵州昌隆县(今四川省江油市青莲镇)。

其实,对于第一种说法,史学界一直以来都充满着怀疑,至于原因,我们后面会详细说到。倒是这第二种说法,个人以为比较靠谱。退一步讲,从现有的史料看,李白至少在四岁到二十四岁期间是在巴蜀之地生活成长,而从他日后的诗文来看,他也确实是将蜀地视为自己的故乡。

所以,我们应该不用担心,一夜之间被其他国家单方面宣布是他们国家伟大的历史人物这类的事情在李白的身上发生。

李白家祖上的具体来历是闹不清了,不过李白这个名字的来历却是可以明确的。

据说,李白出生的时候,他母亲梦见了太白金星,因此给他取字叫做太白。

古语有云:不凡之子,必异其生;大德之人,必得其寿。一般说来,孩子出生前,家里人梦见过什么日月星辰啊,飞禽走兽啊,或是神仙佛道啊,这个孩子长大后一定不一般。比如隋炀帝杨广在降生前,他的妈妈独孤皇后就梦见了猪婆龙(古人又称作鼍,即今天的扬子鳄),后来成了一朝天子;又如刘武周出生前,其母梦到一只雄鸡入怀,后来生下了割据一方的刘武周;再比如后世明代的那位最杰出的政治家,兼最优秀的内阁首辅张居正诞生前的几天,他的家人曾梦见一只白龟。这一类的例子在历史上还有很多很多,但李白的家人却一度认为李白是个例外。因为李白小的时候简直和读书二字是不共戴天,在十岁前,他基本上是处于一种疯玩的状态。不过,十岁的那年,一件事彻底改变了这一局面。

我大致知道许多人自以为知道我接下来要讲的事,但我要告诉你们,不是你在想的那件事。

小李白看老奶奶拿铁杵磨针的故事,在唐朝并没有人记录,直到四百多年后的宋代,它才第一次出现在宋人编撰的书籍里,因此可以说,这个逸闻的真实性是相当有待商榷的。而我要讲的事情则是出自李白的本人描述。

据李白讲,他十岁左右的时候,家里的大人让他朗诵了一篇文章。这一读不要紧,读完后李白就被这篇文章彻底打动了,那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私心慕之),自此他便开始真正用心学习,如饥似渴地阅读各种经典作品。

那么,是什么文章有如此之魔力,竟让李白改弦更张,爱上学习了呢?

这篇有魔力的文章正是流传千古的汉赋名篇《子虚赋》,它的作者就是汉代的大文豪司马相如。

仅凭一篇文章(还是几百年前写下的)就把李白推送到了文学之路,为大唐找回了一个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司马相如真可谓功德无量,让人佩服得紧。

自折节向学之后,李白就此一发不可收拾,不但博览群书,还广泛地发展了兴趣。特别是对游侠纵横以及道家的神仙方术情有独钟。

而为了落实闯荡江湖的梦想,李白特意去学习了剑术,按照李白自己的说法,他“十五学剑术,遍干诸侯”,所以练到二十四岁时他便“仗剑去国,辞亲远游”。

李白的剑法水平如何,这个问题也是有争议的,有人说李白不仅是位才华横溢的大诗人,也是位技艺精湛的剑术家,在当时可以排在第二(排第一的是李白的师父、唐代第一剑客裴旻),且有实战经验,曾有人想要砍他,结果被他手刃数人。

但也有人说,这是李白为了出名而对自己进行的成功炒作。要知道,如果李白真的杀过好几个人,那其后他公然到处游历,拜会高官的行为无异于自投罗网,嫌命太长。所以,这部分人(主要以专家学者为主)认为李白的确练过两下子,还可能在年轻时真的参与过街头干架斗殴,但“脱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李白《赠从兄襄阳少府皓》)什么的,更像是文学夸张,并非真有其事。

李白到底是不是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权且不管,当年二十出头的李白却是做了一件让今天同龄的年轻人大都无比艳羡的事情——周游天下。

早在二十一岁那年,李白就开始出来溜达了。最初,他游历的范围,主要是家乡所在的巴蜀一带。他先跑到了蜀中最大的城市成都去瞻仰了自己心目中的偶像,司马相如的琴台,顺便还去拜访了另一位伟大的文学家扬雄的故居。紧接着,诗人的脚步逐渐遍及蜀中各地,没两年的工夫,江油、剑阁、梓州,这些见证了历史沧桑的著名地点都留下了李白的足迹,以及他早期的诗。

看尽了巴山蜀水,年轻的李白增长了不少阅历与见识。

在回家歇息的那几天,李白意识到,是时候出去了。

拜别了父母家人,李白开启了新的旅程,这一年,他二十四岁。

这个年纪出去旅游,在当时的人们看来,是件无法理解的事情,因为大部分在他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当时大多在专注于同一件大事——考科举。

事实上,李白虽然被定义为一个浪漫主义诗人,但他并非像许多人印象中的那样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功名其实一直以来也是李白重要的人生追求。他老人家之所以始终没有前去参加科举考试,倒不是因为不屑,而是因为不能。

我们一开始就讲到过,李白是个真正的黑户。这句话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因为当年他们家回到祖国,并非是经过官方渠道,而是自主偷偷地跑回来的,这种行为放在今天,叫做偷渡。

当然了,在几百年前的唐代,这算不上是件大事情,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天子眼中,天下都是他的,这个世界上也就一个大唐配得上国家一词,因而“偷渡”这一罪名并不能成立。

虽然如此,但麻烦还是有的。由于是外地迁居而来,李白一家户口簿上的类别一栏写的是客籍,而客籍在当年是不怎么受待见的,在社会上的地位相当于二等公民,以至于李白父亲这样比较成功的商人,在地方上被直接呼为李客,所以现存的某些资料上,李白父亲的名字被记做了李客。

再加上唐代还有一条明文规定:“工商杂类”家庭背景的子弟不得参加科举。因而这两点加在一起就注定了李白终生与科举无缘。

而这一点在我看来恰恰是对李白家族身份的一个最好证明。假使真如李白本人所言,他也是凉武昭王李暠的后代,那么只要像当年的刘备刘皇叔一般向朝廷递交一些材料,证明下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和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有一个共同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李白不但可以当场一举扔掉贱民子弟的帽子,还可能被编入宗谱,成为朝廷认可的宗室。

有了宗室的身份的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在唐代,但凡是宗室皇族出身,只要皇帝陛下不嫌弃你,基本上是立了功有人记,出了事有人保,只要老老实实不搞事情,几十年下来,即便工作内容就是列席签字、盖章应酬,保守估计最后也能混到个五品上下,没准身后还能等到一个还算不错的谥号(这也是青史留名的一种主要形式)。特别是对于像李白这样有着特殊才华的文学天才来说,出头人世,扬名立万会更加方便快捷些。但就是这条特别简单的捷径,李白偏偏没有尝试走下,反倒是在后来选择了一条既不怎么光彩又难以很好出彩的路——四处托关系求官,甚至是直接写首诗向陌生的朝中大员求引荐。

明明有一手好牌,为啥不用呢?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所谓的“凉武昭王九代孙也”不过是李白自抬身价的说辞,完全经不起查家谱的检验。

当然,在当时那个依旧比较看重家世出身的社会里,装一下并不会有损这位大诗人的整体形象,毕竟大家都是如此。比如稍晚一些的另一位唐朝大诗人白居易还时常吹嘘自己是战国时期的超级名将白起的后代呢。

虽说全国漫游的李白所追求的不只是诗和远方,但一路下来,他凭借着自己的真性情和无与伦比的文采着实结识了不少好朋友,在这些朋友中,最为重要的有三个。

第一个人,叫孟浩然。

孟浩然,名浩,字浩然,号孟山人,襄州襄阳(今湖北襄阳)人。

这是一个大家绝不会陌生的名字,毕竟这位仁兄的那首《春晓》说得上是几代人的幼儿启蒙诗了。

不得不承认,孟浩然也是一个极有写诗天赋的天才。早在唐中宗景龙二年(708年),孟浩然就基本形成了自己独树一帜的“田园诗”诗风,这一年,他不过二十岁。

此后,孟先生一边游历天下,广交朋友,一边继续创作,而当他与李白结识的那会儿,他早已名满天下。

正如武侠小说中初出茅庐的小伙子偶遇闻名遐迩的老前辈那样,二十七岁的诗坛新秀李白初见三十九岁的诗界名家孟浩然,心中除了激动,就是激动。在他的眼中,孟浩然不仅是一个诗歌领域的前辈,更是全方位的偶像。不但诗文好,而且人品好,性格好,实在让人钦佩得紧啊。

更让李白感到受宠若惊的是,这位令自己仰慕已久的前辈竟然在看完自己的诗句后,对自己推崇有加,简直教人不敢相信。

于是,欣喜若狂之下,李白再也按捺不住,开始一个劲儿地写诗,猛夸偶像。而作为偶像的孟浩然也不含糊,每当看完,必定好评。就这样,两人迅速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这段友谊此后将维持相当长的时间,且估计连孟浩然自己也没有想到,中国的文学史上由此将至少诞生三个千古名句,他本人则成为李白仰慕了一生的“孟夫子”,并间接地对李白的仰慕者、一位后世堪与李白齐名的伟大诗人——杜甫产生了相当重要的影响。

不过,我们接下来要说到的第二位朋友并不是杜甫,因为此时年方十七的杜甫,还在家里闭门苦读圣贤书,尚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号叫做李白的人物,且将极大地影响到自己的人生。

我们要讲的第二个人,名声没有孟浩然大,可是但凡上过中学的人一定都听说过,因为这个名字曾不止一次出现在李白的诗中,比如这句:“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其中,丹丘生者,即元丹丘也。

元丹丘,生平经历不详,具体事迹欠缺,但几乎所有的李白研究者都同意,这个人是李白一生中最重要的交游人物之一。在唐玄宗开元十四年到天宝六载这一李白创作的黄金时段,元丹丘对于李白诗歌写作乃至思想变迁都产生了较大的影响。

不过个人以为,相比诗歌创作方面的影响,李白在另外两个方面受到的影响更甚,这两个领域,一个叫做爱情,一个叫做事业。

就现有的研究成果来看,这位被李白称为“逸人”、“隐士”的元丹丘并非是一个低调的修行者,事实上,他可以被称作是唐玄宗时期最著名的“隐士”之一。

做隐士都能做得如此闻名遐迩,当然是有原因的。

原因之一,是元丹丘有个非常非常著名的老师,他的老师,名叫胡紫阳。

胡紫阳,随州人,俗姓胡,道名紫阳。这位奇人,八岁立志出家修道,九岁正式出家修行,十二岁时已完全掌握了道家的辟谷功法(一种修仙养生之术),二十岁时茅山第十三代宗师李含光门下修行,十余年后便有所参悟,自成一派宗师,回到家乡传道。最牛的时候,这位胡大师的弟子最多可达三千余人,且当时“南抵朱陵,北越白水”,都是他的信徒,甚至就连随州本地及周围的地方长官都会主动前去拜会,混个脸熟。

那么,这和李白的爱情有什么关系呢?

情况是这样的:当时我们的李白正在对前宰相许圉师的孙女展开猛烈的爱情攻势。众所周知,李白相貌不错,气质不俗,兼又满身才情,因而俘获许姑娘的芳心并没问题,问题只在于,想要与许姑娘成亲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前去上门说媒。毕竟许家是有过宰相级别大官的人家,也算得上大户,像李白这样商人家庭出身,又没有功名和正经工作的人,许家人是看不上的。

眼看这事情要黄了,元丹丘和他的师父向惆怅中的李白伸出了援手。胡紫阳大师亲自出面,并找到了安州都督马正会陪同,两人一道前往许家游说,许家才最终同意了这门亲事。

听说了这件事,李白有些热泪盈眶了,怀着对朋友的无比感谢,他和许家小姐完成了婚事(经专家考证,已可确认李白当初是入赘到许家的)。这一年,李白二十七岁。

婚后的李白很是幸福了一段时间,可是李白到底算是个无业游民,虽然他并不缺钱,但他却渐渐在生活中感受到了许家亲戚朋友对自己的轻视。有时竟连许府的下人家丁也对这个新姑爷的不务正业颇有议论。

李白开始并不在意,但时间久了,他也难免受不了了,于是在告别妻子后,李白再次踏上了求官的云游之路。

最一开始上路,李白感到非常高兴,因为他出门不远,刚走到江夏,就再次遇见了自己的心中偶像——孟浩然。

在连续数日的宴饮游玩后,李白依依不舍地挥别了东下扬州的偶像孟浩然,当然,作为诗人,谈及送别的第一件就是为你写诗,于是一首千古名诗就此诞生了: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这个春天,李白送走了自己热爱的孟浩然,然而他却迟迟没能等来自己事业的春天。

在外面游荡的两年时间里,李白的成就除了花掉大笔的钱财外,几乎别无所得,更糟糕的是,此前曾多次谒见的安州裴长史由于他人的谗言蛊惑,开始变得对自己爱答不理。

在残酷的事实面前,李白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而就在此时,他的道友元丹丘来到了他的身边,为他指明了出路:

“道友不妨去拜会下持盈法师。”

就这样,李白的第三位重要朋友暨一生中最为重要的女性朋友登场了,而她将会真正实现李白人生的变轨。

持盈法师是一位道士,还是位女道士,然而,她不仅仅是个道士。

所谓持盈法师只是修道圈子里的称呼而已,在正史之中,她的正式称呼是: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闺名李玄玄,系唐睿宗李旦第九女,其母亲为窦德妃,换句话说,

她是李隆基的同胞妹妹。由于幼年丧母,玉真公主的父兄对她都十分宠爱,不过因为同样的原因,玉真公主早早就表示厌恶世俗的尔虞我诈,年纪轻轻(不到二十岁)的就跟着同母姊姊金仙公主遁入空门,度为道士。而当时的唐睿宗李旦则不惜斥巨资为两位公主各建了一座新道观,让她们居住修行。

应该说,玉真公主那时的选择是比较明智的。因为就在她修道之后不久,朝廷中太子李隆基和太平公主的矛盾逐步升级。

最后的斗争结果大家已经知道了,在那场惨烈的姑侄斗法中,无数官员落马折腰,宰相班子成员几乎被全部清洗,可谓一代新人代旧人的大换血。

所以,玉真公主的运气实在不错,外面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她在道观清修,不问世事,自然也没人来打扰,安安生生,平平静静地度过了这段腥风血雨。

等到她再出来的时候,朝廷政局基本稳定了,而她的待遇则基本没变,甚至还略有提高。

李隆基是个特别看重亲情的人,他对亲人的好在历代皇帝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五个同父异母的兄弟都受到他几十年如一日的特殊优待,对待自己这个亲妹妹自然更不用说。特别是在开元中期金仙公主去世后,玉真公主的地位变得更为尊崇,“为诸位公主之首”,且常常在道教活动中以皇帝代表的身份出现,堪称当时最有权势的女人。由此,她的名字也经常出现在史书之中。

比如,开元十二年,高宗庶孙李义珣遭人陷害,被废除王爵时,是玉真公主出面讲明真相,使得李义珣沉冤昭雪,恢复身份。

开元十五年,宇文融设计谋陷信安王李祎,李祎得到风声,借由玉真公主的渠道为自己辩白,从而免除了一场大祸。

开元十八年,魏徵的后人魏瞻犯了死罪,又是得玉真公主营救说情,这才得以免死。

不难看出,玉真公主是一个极富有同情心的人,而且她的话对于皇帝有一定的影响力。

当然,元丹丘之所以向李白建议走玉真公主的门路,还因为他早就听说公主酷爱文学,还曾经提拔过另一个文学青年——王维。

就这样,李白拿着元丹丘的介绍信踏上了拜访玉真公主的路,可他的运气实在不好,几次前往公主在终南山的别馆拜码头,都扑了空。眼看自己的年纪已经逐渐挺进到四十,时间越来越少了,人越来越老了,见公主就要成为一个梦,老哥们元丹丘喊话了:兄弟不要气馁,事情已经帮你办妥了。

元丹丘真是一个靠谱的人,开元二十九年(741年)借着奉召入京的机会,他再次将李白隆重推介给了玉真公主,同时还成功奉上了李白多年前就写好了的《玉真仙人词》。

据说公主读罢,赞不绝口,转身就将李白推荐给了李隆基。

于是,天宝元年(742年)的那个秋天,四十二岁的李白终于迎来了自己事业的春天——自南陵奉诏入京。

接到圣旨的那一刻,李白难掩兴奋,借用他自己的诗句讲,那是“仰天大笑出门去”。此时此刻的李白完全沉浸在无比的喜悦中,确实,他当时并没有需要谨小慎微的理由,毕竟,他虽说已然见到了自己命中最大的敌人,但还远未发觉。

李白终于来到了长安城的皇宫中,身为九五之尊的李隆基在金銮殿上亲切地接见了他。对于李白的外形和才学,皇帝陛下都比较满意,所以李白被当场任命为翰林待诏。

翰林待诏是个什么样的官呢?

答案是什么官都不是。

翰林待诏具体说来更像是一份工作,一般说来是由翰林院从全国遴选出的有一技之长(如擅长琴棋书画、医卜星相)的人充任,其工作的主要内容就是陪着皇帝消遣娱乐,工作的主要目的就是让皇帝他老人家开心。而像李白这种属于文词型的侍从之臣,要做的就是保证皇帝出游消遣期间的诗文应和,肩负提升整个宴饮娱乐活动的文化调性的责任。

这份工作在我们今天看来很是无聊,事实上也的确很乏味,但不能不说,这是份极其有前途的工作。

能和皇帝陛下混个脸熟,容易获得飞黄腾达的机会什么的显而易见的好处就不说了。重要的是,李隆基有个习惯,他喜欢从身边的文词之臣中发掘挑选文笔好的,加以进一步地培养,如让他们与集贤院的学士一起,帮助自己整理一下资料、起草一些文书。这些被选出的人就不再是翰林待诏,而是翰林供奉了。

虽说翰林供奉同翰林待诏一样,都没有品阶,但前者的工作更加专业化,也更加有深度,当然,还更加有前途。

一般成为翰林供奉三到五年,就有机会再被优中选优,那些幸运儿将进入学士院,成为翰林学士,专门执掌起草制诏书敕。其中地位最高的翰林承旨,其身份相当于皇帝的机要秘书,未来的前途自不用说,那是相当远大。

总之,翰林待招、翰林供奉、翰林学士基本上可视作一套独立的入仕晋升体系,而由于它直接同最大的领导发生联系,出头的机会较多,因此是时人趋之若鹜的一条路。特别是对无法参加科举考试,又有非常突出的文字创作特长的李白而言,这简直就像是专门为他开设的一扇通往治国平天下梦想的大门。

刚上路的李白势头很不赖,当年冬天就获派了任务——侍从皇帝前往温泉宫。

在伴驾温泉宫期间,李白具体表现如何,有没有见到美丽无双的杨玉环,就不得而知了,但想来应该比较出彩,因为天宝二年(743年)初春的那次宫中宴游,亲自谱好新曲子的李隆基第一个想到的填词人就是李白。

“李白何在?”

“回禀陛下,他此刻未在宫中。”

“速速派人将他寻来!”

听到陛下如此迫切的要求,皇帝身边的侍臣们意识到今天算是摊上事儿了。他们早就通过各种渠道听说这个李白是个职业失踪人员,经常在公共场合或工作时间内突然消失,在一段时间后才被人发现醉倒在某个酒楼、酒馆里。倘若这次他跑到某个偏点的酒摊上喝酒,或者喝醉了倒在了随便某个地方呼呼大睡,那找人的难度系数就大了。

不过,圣上有命,就是再难找,也要尽快把人找到送来。

那啥也别说了,兄弟们赶紧撒开去找吧。

抱着上辈子欠过李白酒钱的觉悟,一场覆盖长安城主要街区的找人行动开始了。

李白的朋友家和常光顾的酒家成了优先搜寻的对象,然而一番重点探查后,几路人马的回馈都是没见到人。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宫中宴饮现场的气氛逐渐变得尴尬。

奉命找李白的负责人拍了桌子:废物!这么久还找不到一个大活人,你们干什么吃的!扩大搜寻范围,京师及郊县的每一处角落都不要放过。

大家的心理压力猝然增加,再找不到那个李白,影响到的可能不只是自己的前途了,还可能是自己的整个后半生。

于是宫中太监、地方政府、京城守军三方决定携手合作,人手一份画像,展开拉网式搜寻,这才最终在一家小酒肆发现了睡得正香的李白。

来不及等他酒醒了,赶紧着,架上走!

就这样,醉梦中的李白被一群人急匆匆地抬进了宫中。

人是按时找到了,可诗貌似是写不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大伙现场采用了“冷水激面醒酒法”,又是凉水洒面,又是冰水擦脸,折腾了半天,李白终于睁开了矇眬睡眼。

虽然还没完全酒醒,但好歹是能拿起笔了。也没工夫再等了,太监立刻向李白宣布了创作主题,催促他马上完成任务。

当时在场的许多人估计都在等着看这个醉鬼出丑,但最终的结局却让他们无不大吃一惊。因为当年的人们当然不可能知道,李白通常被后世人称为“三仙”:诗仙、酒仙、剑仙。

这三个称谓他都当之无愧。

所谓“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是半个盛唐”,这个说法不是没有来由的。

如果说平常状态下,李白的创作能力是十的话,那么在酒精作用下,李白的创作能力就是一百。

所以,铺好了金花笺,听清了题目,握稳了笔,半醒半醉间的李白几乎是挥笔立就,顷刻间便完成了十余篇作品。

见到这一篇篇婉转华丽,意精旨切,不留余思的诗词,李隆基龙颜大悦,赞叹不已(帝颇嘉之)。

而这一刻也由此在历史上定格,成了让后世文人学者津津乐道的一段佳话。

李白在这一刻大放异彩,并不假。但是与此同时,想必他也引起了许多人的反感与嫉妒。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一个狂放不羁的才子(兼醉汉)。

喜欢李白的人当然是有的,而且还不算少。比如著名的诗人、书法家贺知章(当时在朝中担任秘书监一职,他也是李白入朝的重要推荐人)就对李白推崇备至,称赞李白为“谪仙人”,甚至还和李白发展为了酒友,找来了李适之、李琎、崔宗之、苏晋、张旭、焦遂这几位,一起搞出了随时出来喝酒、不醉不归、尽兴方回的酒友小团体。

相信大部分人除了李白、贺知章这两个名字外,对其他的名字都比较陌生。没关系,这里可以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事实上这剩下的六位也是当时如雷贯耳的大人物。

头一个李适之已经在我们的文章里介绍过了,来头大,职务高,能力强。哪怕在酒桌上也当仁不让,据说非常海量,圈中号称“一斗不醉”,是酒中八仙中的重量级人物。

紧随其后的李琎和李适之是亲戚关系,但具体说来,他和当朝宰相的血缘远不如跟当朝皇帝近,或者换个直白的说法,他本该是坐在金銮殿的宝座上的那个人。这绝不是开玩笑,因为这位李琎乃大唐睿宗皇帝嫡孙,让皇帝李宪之长子。如果不是当年他老爹过于谦让,他现在就不仅仅是汝阳王,而应该是当朝天子了。

不过,李琎的性格倒是和他老爹很像,属于不争的那种类型(毕竟争了也没用),虽然在朝中担任官职(太仆卿),可平时从不关注政事,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都放在了音乐与酒上,且造诣颇深。据说他的羯鼓得到了李隆基的亲自传授,曾做到在光滑的砑绢帽上放上一朵红槿花的情况下敲击一曲,曲终,而花不落。

在酒场之上,李琎则自称酿部尚书,不仅爱喝酒,也善酿酒,是八人中的气氛活跃者。

崔宗之,名成辅,系前吏部尚书崔日用之子,袭爵齐国公。这位兄台有多能喝不太清楚,倒是颜值过人,被现实主义大诗人杜甫亲口赞颂为“潇洒美少年”,而我们所熟知的“玉树临风”这个形容帅哥的成语,最初就是用来描述他的,所以崔宗之称得上是酒中八仙里绝对的颜值担当。

接下来的苏晋也是位天才诗人,他年龄还是个位数的时候就已经能写文章了,被当时的人事部副部长房颖叔惊叹为王粲在世。更厉害的是,这还是个考试能手,不但年纪轻轻就拿下了科举,成了进士,还顺道刷了个特科考试(大礼科),并拿到了不错的名次。成绩优异,文采出众,所以苏晋的仕途自然一帆风顺,早在开元中期就做到了吏部侍郎,还专门负责人才的选拔,可谓位高而权重。而宽广的交际圈子也使得他成为这个小团体中不可或缺的一员。

下面要讲的是一个势必引发无数书法、收藏爱好者狂呼怒赞的人。他的名字叫做张旭。

张旭,字伯高,一字季明,吴县(今江苏苏州)人,外号“张颠”。

我小时候还不会写毛笔字,便已知道了此人的名字。因为他本人即是中国书法一种至高境界的代言,这种境界,人称草书,而这位张旭,世称草圣。

张旭的草书不是现在才有名的,而是早早就名闻天下,在他活着的当年就有人有意识地收藏,甚至可以直接拿出去卖钱了,而到了五六十年后的唐文宗李昂那会儿,他的草书更是与李白的诗歌,裴旻的剑舞,并称为大唐三绝,成为一个伟大时代的标志。

其实,除了书法自成一家外,张旭的诗也别具一格,尤以七绝见长,因此,他又与贺知章、张若虚(以孤篇压倒全唐的《春江花月夜》的作者)、包融(唐代诗人、孟浩然挚友)合称为“吴中四士”。

张旭之所以会加入这个酒友的小团体,一是与他洒脱豪放的性格有关,二是和他特殊的体质有关,和李白一样,张旭也是一个在酒精作用下能实现超长发挥的奇人。根据史料记载,每次醉酒之后,张旭都要号呼狂走一番,走够了,号累了,这就索笔挥洒,甚至是直接以头发蘸墨书写,而写出来的书法作品居然比清醒时还要高妙。

不过据我一个懂得书法的朋友讲,张旭的这种醉后发威的情况并非孤例。我想了一下,表示同意他的这个说法,因为我依稀记得,当年书圣王羲之写下千古绝笔《兰亭序》时,也是处于微醺的状态,且据说酒醒之后连续又写了好几遍,但怎么也达不到当时的水准。

可张旭还有点不同于他人,在我看来,他应该是个在高度无意识或精神极度紧张的条件下便能超常发挥的人。比如著名的《肚痛帖》就很可能是在精神极度紧张的状态下迅速挥就而成的。

郑重声明,这并不是本人乱讲的,而是有材料依据的,这个依据就是《肚痛帖》的内容,而为摆脱信口雌黄之嫌,故特将其全文三十字列出如下:

忽肚痛不可堪,不知是冷热所致。欲服大黄汤,冷热俱有益,如何为计,非临床。

看得不太懂,不要紧,我来翻译一下。

这段话的意思是,忽然间肚子疼得无法忍受,不知道这是寒邪还是热邪所导致的。想服用大黄汤,因为这服药对冷病热病都有好处。该怎么办呢?现在还没有痛到卧床不起。

对,就到这里为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气呵成写完这三十个字后的张旭是痛到地上打滚,还是直接跑去茅房,抑或是坚持着去煮大黄汤,我们无从知晓,只是知道,就这三十个字的帖子,被明代大才子王世贞誉为“出鬼入神,惝怳不可测”,成为张旭的最佳代表作。

而我遍观中国上下五千年历史,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就是一个张旭了。

最后一个要讲的,可能是这酒中八仙里真正的压轴人物了。

这个人就是焦遂。

焦遂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他既没有李白、张旭的才华、名声,也没有李适之、李琎的家世背景,甚至连什么官位、功名都统统地没有。他只是一介草民。而他之所以能进入这个有宗室皇亲、朝廷高官、当红诗人组成的小圈子,靠的纯粹是两个字,实力。

这位焦遂兄不是一般的能喝,是非常之能喝,据杜甫的描述,焦遂喝酒喝到五斗之后才刚刚开始有醉意,而往往到了那时,也正是他的“醉后”特长开始施展的时候。

焦遂的“醉后”特长是一个字:侃。

每逢五斗酒下肚,焦遂便神采焕发,即席高谈阔论,且据说还是滔滔不绝的那种,而此技能一开,其论辩之口才、卓越之见识往往能语惊四座,博得一片喝彩。因此,这位焦遂能与这群人为伍,也就不足为怪了。

以上七位,上到王爷宰相,下到普通百姓,构成了李白在京的班底,但还不是全部的班底,此外李白还有作为道教信众参与的道士圈(玉真公主、吴筠),作为诗人参与的文艺圈(李龟年)、作为剑客加入的豪侠圈等等,这些人组成了李白的强大朋友圈,使得那些对李白心怀妒意的人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动手。

然而李白的朋友圈虽然威慑了大部分的别有用心之人,但李白真正的敌人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事实上那个人已经蠢蠢欲动多时,只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像李白这种终日放浪形骸,天性厌恶管制的人,身上可以用来批判、弹劾的地方简直太多。

所以,天宝三年(744年)三月,入职不过一年半的翰林待诏李白主动提出,辞职回家。

关于李白迅速去职的原因,很多传记和文学史教材都认定是由于遭到了朝中权贵的谗毁,而讲得具体点,是因为有大太监高力士从中作梗。

据说,李隆基有一次紧急召见李白,让他为自己起草一篇重要文件,巧的是,李白又喝大了,写到兴致盎然时突觉脚下不适,便举起脚来随口呼唤站在近旁的高力士为自己脱靴。平日里八面威风的高力士自然是十万个不愿意,但碍于形势,只得屈尊给李白脱了。此后,每每想到这段经历,高力士便深感羞耻,终于找了个机会,让杨玉环认定李白进献给她的那首《清平调》是在暗讽其生活作风有问题,从而成功挑拨了杨玉环和李白的关系,并借杨玉环之手顺利将李白驱逐出了朝廷,赶离长安。

这也就是老百姓耳熟能详的“李太白醉酒草诏戏力士”的最初版的故事。关于杨贵妃的更多故事,可关注《这个唐朝太有意思了》(第四卷)内容。

很牛叉,很快意,很李白。

只可惜,这也就是个故事而已。

我这个人平常很少爱跟野史较真,即便看到有明显的错误,大多数时候也是自行脑补纠正,然后一笑了之。然而这一次却要例外了,毕竟这是个流传范围较广、影响人数较多的错误,而本着对读者负责的精神,应该较下真,把这事讲个清楚。

我查了一下,高力士为李白脱靴的这个段子最早应该是出现在李浚的《松窗杂录》或是段成式的《酉阳杂俎》中。

当我翻开《松窗杂录》的相关篇目,看上第一眼,我就乐了。因为上面说此事发生于“开元中”。“开元”这个年号统共用了二十九年,开元中的话,打个对折再往后推,也不过才到开元二十年左右,杨玉环姑娘可是开元二十二年才成的亲,三年后才被李隆基充入后宫,这显然早了点。即便是按照某些人的说法,把“开元中”理解成广义的开元年间,那也不对,因为另一位当事人李白可是天宝元年的下半年才入宫侍从的。退一步说,即便高力士真的有意驱逐李白,以当时他的权势而言,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大可不必大费周折再假借杨玉环之手。

所以,这个记录很有问题。

相比之下,《酉阳杂俎》的记录倒是看上去更可信些,至少,人家就没犯时间错误(因为根本就没提事发时间),逻辑上也比较顺畅(没有提高力士找杨玉环的事),不过鉴于其作者是晚唐时人,还是当时著名的志怪小说家,尤爱记录甚至编造些荒诞无稽之谈,因而事情的真相是否如此,就要打个问号了。

客观地讲,高力士的人品不错,用史书上的原话讲,是“性和谨少过,善观时俯仰,不敢骄横,故天子终亲任之,士大夫亦不疾恶也”,因而不论是张说、张九龄还是后来的李邕,这些贤相名臣对为人谦逊、处事低调的高力士都给予了很高的正面评价。其中张说更是为其养父高延福、生父冯君衡、生母麦太夫人三撰碑铭,对高太监的教养推许备至。

高力士平素一向低调,从不搞出位,惹事情,这样的一个人,李白不至于无端启衅,给自己找麻烦。

而从李白供职宫中期间写下的诗作中可以看出,当时的李白虽然看似狂放不羁,实际上却一直小心翼翼,对待其他官员时态度尚且很是谦恭,更何况他面对的是在皇帝身边红了十多年的高力士。

坑害李白的嫌疑人名单中,杨玉环和高力士这两个名字可以划掉了,考虑到杨国忠这会儿还没出头(有种说法是杨国忠为李白研墨),李白到底是一介词臣,没成什么政治气候,还碍不了李林甫的眼,因而杨国忠、李林甫的名字也可以划掉了。那么既然不涉及私人恩怨,就肯定涉及到现实利益。就是说,李白如果走了,他将是现实受益者。这种受益者基本上可以锁定为李白的同行,虽说看起来人数比较多,范围很大,但具备足够能力的却很少——只有一个。

这个人就是张垍。

张垍,河南洛阳人。这个人和李白可谓是老相识了,早在开元年间李白第一次进长安时,两人便已有交往。当然,那一次李白特意去拜见的并不是张垍,而是张垍的老爹,张说。

虽说已经退居二线,但张说的影响力依旧很强,不但在当时的政坛一呼百应、掷地有声,在当时的文坛也是如此。而且李白还常听人说起,张老相爷为人很好,特别是喜欢提携后辈才俊,为国选材,于是那年初来乍到的京漂几乎是一来就奔着张说的府门去了。

可惜,李白来得很不巧,此时此刻,张说恰好卧病在床,无法会客,于是老头儿就安排自己的次子张垍来见一见这个年轻人。

说实在的,张垍起初并没有把眼前的这个人放在眼里,这也难怪,这位张垍兄不仅是相爷家的公子,而且不久前还娶了宁亲公主(后改封齐国公主)为妻,成了当今圣上的乘龙快婿。虽然他仍旧是在翰林院供职,但谁都不怀疑,此人的飞黄腾达不过是时间问题,对此张垍本人也深信不疑,可是,在读完李白奉上的诗歌作品的那一刻,张垍第一次对自己的远大前途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难以置信!世上竟有人能够写出这样飘逸潇洒而又雄奇豪迈的诗句!

自诩继承了父亲张说创作基因的张垍当场就被诗中蕴藏的宏大气势给镇住了。

但他不愧是老狐狸张说的儿子,在愣了几秒后,立即就恢复了常态,同时一个极为清晰的念头在他的头脑中闪过:绝不可让此人在京城站稳脚跟、施展才华,否则他将成为自己升迁道路上的最大障碍。

“家父身体不适,不知何时方能康复。时间久了,恐怕会耽误兄台的前途。这样吧,据我所知,玉真公主也是爱才惜才之人,她现下正在终南山的别馆修行,兄台可以前去终南山找到公主,请她出面向圣上举荐你。”

到底还是年轻,很傻很天真,李白并不知道其实玉真公主已经有好几年不到终南山去了,听了张垍的话,他带上自己的诗稿就上路了。至于结果,自然是扑了个空,悻悻而归。

骗走了李白,张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危机暂时解除了。

为了我的前程,小哥你就赶紧启程吧,走得越远越好。

可是,张垍做梦也没能想到,十几年后,当年那个傻小子居然又杀回来了,而且还是玉真公主亲自推荐,奉旨入京直接面圣!

自打李白被皇帝钦点入职翰林院后,张垍深感自己的压力骤然大增,他深知李白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文字天才,以自己的那点墨水和灵感,无论如何都难以与那种天才抗衡,所以,不用比,张垍就清楚,自己是孔夫子搬家——尽是书(输)。

实在不能在专业领域战胜对手的情况下,张垍的选择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采取不怎么见得光的办法将对手赶下擂台。而张垍能想到的性价比最高的办法便是在李隆基的面前说李白的坏话。

在外人看来,李白的身上有着太多可以拿来说事的地方,比如终日酗酒、恃才傲物、不遵礼法等等等等,但张垍却不这么看,因为他很清楚,拿这些事来说不但不会给李白减分,反而还很可能起到反效果,让皇帝更加喜欢李白这个人。因为李隆基本就不是个喜欢循规蹈矩的人,不然的话,也不可能是他李隆基在做皇帝了。所以,要另辟蹊径,选择更好的点,来发起攻势,这样才能一劳永逸,彻底赶走李白。

那么该怎么说才好呢?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与思索,张垍终于发现了李隆基神经上那个最为敏感的点。

这个点就是他与杨玉环间的关系。

李隆基和杨玉环的这种感情即使是放到今天,估计也会迅速登上热搜前三名,引发社会的强烈关注与议论,更不用说在思想还相对保守的唐朝。而作为天子,李隆基应该比当年的阮玲玉更加清楚人言可畏的道理,更何况这个时候寿王李瑁还在三年的守孝期内,不便婚娶,要是他与杨玉环的亲密关系被流传到宫外,后果不堪设想。

虽说皇帝私纳寿王妃的事已经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不过出于对皇帝威严权势的畏惧,大部分知情人都会对此保持沉默,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些宫闱秘事还是流传了出去,并通过皇帝的耳目传回到了李隆基那里。

对于这些风言风语,皇帝陛下很在乎,也很愤怒,因此当他被告知向外传话的是贪杯嗜酒、口无遮拦的李白时,李隆基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背叛和泄密是皇帝绝对无法忍受的。自此之后,李隆基开始有意识地逐渐疏远了李白,不再让他跟随自己参加宴饮活动。

李白虽然酒不断饮,但脑子还是清楚的,没过多长时间,他就觉察到了皇帝的不满,而经过打听,他也弄清了自己被冷遇的原因,以及那幕后的黑手。

必须说明的是,所谓李白因被张垍诬陷曾醉中泄漏禁中事机,而遭皇帝疏远,终至放逐,并不是我的个人猜测,因为这不是我说的,而是李白自己说的。

在查阅相关史料的过程中,我发现在离开长安许多年后,李白在和自己的超级粉丝魏颢喝酒聊天时曾谈及此事,并直言不讳地声称皇帝本来许诺他让他做中书舍人,但却因为张垍的排挤而被逐出京。

而所幸魏颢是一个有着爱写文章的习惯的人,特别是对于李白跟他说过的话,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也都会牢牢记在心里。所以他在他的《李翰林集序》中留下的这一记载成了研究李白生平的重要资料。

至于更具体的放逐原因,则是由与李白家族有着通家之好的范传正进行了点明。

在范传正所写的《唐左拾遗翰林学士李公新墓碑并序》中,有这样几句话:

“玄宗甚爱其才,或虑乘醉出入省中,不能不言温室树,恐掇后患。”

这番话可以说是委婉地道出了真相。李隆基开始嫌弃李白,完全是因为李白“乘醉出入省中,不能不言温室树”。

当然,要看懂这关键的一句,必须要进行解码,搞清“温室树”是什么意思。

其实,所谓“温室树”并不是什么暗语,而是一个典故。讲的是汉代一个叫做孔光的大臣的故事。这位仁兄当年掌管机要,经常和皇帝、三公重臣一道议事,但嘴很严,以致家人打听温室殿(西汉君臣议事的地方)旁种的是哪种树,孔光都保持缄默,并不回答。所以后世就用“口不言温室树”来形容人能严守纪律,守口如瓶。

这一点,以李白的性格,显然做不到。而素来有着识人之明的李隆基也相信李白做不到,于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理所应当了。

面对着李隆基日益冷淡的眼神,李白无从申辩也无法申辩。面对张垍那种身份的中伤者,他想要还击却不便还击。

李白感到很是痛苦。在无尽的委屈和忧愁的环绕下,李白只得借酒浇愁。

然而,“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李白毕竟不是司马相如,他没有司马相如那样灵活的政治手腕,他也不是东方朔,他做不到东方朔那样超脱飘逸。他只是李白。

还好,他只是李白。

所以,在经历一段迷茫和痛苦后,李白做出了决定: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就这样吧,是时候离开了。

李白递交了自己的辞呈,皇帝没有挽留,哪怕是形式上的,这充分说明张垍的工作是到位的,皇帝清人的态度是坚决的。

不过,出于对李白文才的欣赏,李隆基倒是给了一笔相当可观的离职补贴,并美其名曰:赐金放还。这多多少少保全了李白的体面,照顾到了他的尊严,也算是给李白的官场生涯画上了一个还算圆满的句号。

相信会有人提出疑问:为何当李白遭遇谗言攻击的时候,他的那些好朋友们中没有人站出来为李白说话呢?

这个问题我当年也有所思考,经过查阅史料,最终认定原因只能指向两个可能:一,皇帝对于李白泄露宫廷秘闻的事情十分恼火(想当年李隆基的好朋友姜皎就是因为触动这一禁区,被流放而死的),以致李白在朝中的朋友们都不敢为李白出头(贺知章此前已自请度为道士还乡);二,在李白的那些身份显赫的酒友眼中,李白不过是一个在饮酒时能为自己助助兴的词臣,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都不叫事儿,他李白只是身为贵族高官附庸风雅生活的一小段插曲罢了,大家实在犯不着为这么个人出头。

以上到底哪个是事实,不要问我,因为我也不能给出一个标准答案。这个二选一的选择题,大家还是自主选择吧。

事实上,不管有没有人替李白辩护,李白的去留终归由李隆基的意志决定。现在看起来,李隆基应该确实从没把李白看做是什么重要人物,在他眼中,此人也就是个待从文人,除了吟诵几首花前月下,良辰美景,再无他用,而这个李白仅是吟诗的水平更高、写作的速度更快、诗作的气势更强而已。

走就走吧。

这个时候的李隆基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被他认定对大唐国势并无丝毫影响的诗人,居然不久后就将深刻地影响到大唐国势,乃至整个中国历史的进程。而这一切,不过源于李白的一个随手之举。

话说拿了安家费离京后,李白再度回归了他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的生活。一天,他云游到了并州(今山西太原),恰巧遇到地方上的军队在处置一个违反军纪的人(据野史笔记记载,其罪名为误烧军粮,故而被判死刑),李白好奇之下前去凑热闹,只见了一眼,李白便在冥冥之中觉得那个犯人不一般,于是他当即亮出了自己的身份,替此人求情,帮他免去了刑罚,同时还向其上级做了强力推荐。在确定了一切就此完全了结,那个犯人得以戴罪立功,这才飘然离去。

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李白在做这件好人好事时没有什么特殊的动机,更没打算将此事写进自己的作文或日记里,所以他不会知道,自己这个举动不仅直接改变了他们两个当事人的命运,还间接地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因为这个被李白临刑救下的人,叫做郭子仪。

十三年后,李白的善良将得到回报,不过,这仅仅是这位伟大诗人未来路上的一小段旅程,关于他的故事还会继续,但那却是我们后面要讲的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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